【芒种·时令之思】
今又逢芒种,“有芒之麦当收,有芒之稻可种”。窗外的雨声淅沥,恰应了“黄梅时节家家雨”的江南旧谚,而大地的麦浪此刻正镀上灿金,镰刀与秧苗同奏丰年序曲。这节气像一把秤——一头坠着冬春积攒的籽实,一头悬着仲夏待垦的期望。半年来,我总在“收”与“种”的辩证里辗转:收获的未必是圆满,播种的未必是答案,恰似古人系在花枝上的绫锦彩线,饯送春红,却又暗自预约来年花期。
【半载回溯:在丰盈与裂隙间】
这半年,身心如一方被节气推着走的田畦:
- 芒与茫的角力
“忙种”二字,拆开是“心亡”成“忙”,“田种”为“种”。我一度陷于机械的奔忙,直到读见《红楼梦》里芒种饯花的风雅——那些系在枝头的纱罗彩幡,原是人对自然的温柔辞行。恍然悟得:赶时间不如养时序。于是学着在案头供一瓶栀子,任它“香得掸都掸不开”,提醒自己莫溺于事务,要活成一股生气。 - 土地教的课
芒种谚语道“夏争时”,农人弯腰抢种的剪影,是大地写给众生的禅诗。我从前总焦虑耕耘必要即刻见收成,如今懂了——皖南人捏麦面为五谷六畜祭祀安苗,镇赉人在盐碱地栽下江南茭白,皆是对时间的一种笃信。半年来最大的成长,是学会把“结果”交给四季,只管低头培土,抬头看云。
【一锅牛腩见烟火】
今日芒种,炖了一锅番茄土豆牛腩。食材在砂锅里“咕嘟”沉降时,忽然觉出几分时令的隐喻:
- 番茄的酸,如五月枝头的青梅,需经时间熬煮才能激出醇厚;
- 土豆的糯,似稻田新插的秧苗,汲足汤汁方显包容;
- 牛腩的韧,像农人挥镰的臂膀,文火慢煨终化软烂温柔。
厨房水汽氤氲如江南梅雾,一勺浓汤入喉的刹那,顿悟芒种的真意:生活不在宏大的“收割”,而在细微的“炖煮”——若觉前路模糊,不妨先煮沸眼前的烟火。
【今日顿悟】
收笔时瞥见那句“时雨及芒种,四野皆插秧”。忽忆半年前某次深夜疾书,满纸皆是得失权衡;而今灶上汤羹暖胃,反觉澄明:
人生当如芒种:
- 对过往的麦穗,要割得利落(忌沉溺);
- 对未来的秧苗,要种得虔诚(拒空想);
- 对当下的日子,需以文火慢熬(如这锅牛腩)。
窗外,最后的榴花正红得“照眼明”,明日或许零落成泥,但有什么关系?泥土深处,早有新生的根须在暗夜伸展——恰似我心中未烬的期待,静候下一季清明雨涨。